夏月初累了一整天,下了鱼篓回家洗漱过躺下,很快就进入了梦乡。 秦铮用热水泡过脚之后,坐在炕上数白天赚到的铜板,足足卖了五百多文,美得心里直冒泡。 薛壮忍不住又泼冷水道:“你要减掉成本才是赚到的钱呢!” 秦铮闻言也不气馁,笑着说:“明天我问问嫂子成本是多少钱。” 他数完钱兴奋得睡不着觉,干脆又去灶间继续做药糖。 灶间的火断断续续烧了大半夜,把薛壮热得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,好不容易睡着了,还梦见自己四面都是火,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逃。 就在薛壮忍不住想叫秦铮不要烧了赶紧睡觉的时候,院子里忽然传来一声尖利的惨叫。 秦铮第一个开门冲了出去,循声找过去,只见薛萍坐在地上。 她脸色惨白,浑身颤抖地指着一侧的杖子,嘴里颠三倒四地说:“鬼、有鬼,那,那边有鬼……” 秦铮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,只瞥见一抹白色的衣角从杖子顶上划过,顾不得多想,直接翻过杖子追了出去。 此时正房屋里也掌起灯来,盛氏披着衣裳跑出来,看见薛萍坐在地上,赶紧去扶她说:“地上这么凉,咋个能坐在地上呢!” 薛萍此时惊恐之色消退,这才感到小腹坠着发疼,被盛氏搀着起身,只觉一股热流从两腿间缓缓涌出。 她顿觉不好,嘴唇颤抖着说:“娘,我、我肚子疼……” 盛氏也吓了一跳,也不敢让她乱动弹,赶紧把人背回去。 回屋之后,薛萍解开裙子一看,亵裤上的血红得刺眼,她眼前一黑就差点儿厥过去。 盛氏看到见红也慌了神,赶紧让薛良平去请村里的稳婆过来。 正房这一番折腾,其他人也都被吵醒。 盛氏心里着急,嘴上忍不住便念叨:“这大冷的天儿,屋里不是有便盆么,做什么非要去外头上茅厕,这摔了一下可怎么是好!” 薛萍心里更是焦急,她小腹坠得生疼,心里隐隐感觉到,这个孩子怕是保不住了。 薛良平出门没一会儿,秦铮就扭着一个人的胳膊,把人押进门来。 薛勇定睛一看,被反拧了胳膊的并不是旁人,正是村里的曹老六。 “你这后生咋个回事情,快松手,胳膊都要断了!”曹老六嘴里哎呦哎呦地乱叫。 薛力皱眉问:“这是干啥啊,还嫌家里不够乱啊?” 秦铮伸手从曹老六怀里掏出一件白色的衫子,沉着脸道:“你们拿进去问问,刚才薛大姐看到的‘鬼’可是这个样子的?” 一听这话,大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。 薛力和薛勇的脸色顿时就变了,上前揪住曹老六就是一顿打。 “啊——打死人了!哎呦——”曹老六叫得跟杀猪一样。 盛氏从里屋出来,皱眉道:“你们能不能消停点儿,闹腾什么呢?” 薛力一把将曹老六抓过来丢在盛氏眼前,怒道:“娘,是曹老六装神弄鬼才把大姐吓到的!” 盛氏闻言一愣,片刻后才反应过来。 曹老六这人是村里有名的混子,屋里地里的活儿一样都拿不起来,偏生偷奸耍滑、不务正业是一把好手,更是常做些损人不利己的事儿。 这次他来自家捣乱,摆明是因为清明上坟挨揍来报仇出气的,只是没想到竟然会吓着原本就怀胎不稳的薛萍。 “你这个挨千刀天杀的混球,若是我家大萍和肚里的孩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,我扒了你的皮!” 盛氏气得踹了曹老六两脚,就见薛良平带着稳婆黄氏急匆匆地进了门。 曹老六一看黄氏都被请来了,这才开始觉得心慌,但还是嘴硬道:“我不就是在你家杖子上搭了件白衣裳么,咋个就三长两短了,你们这一套我见多了,无非是想讹点钱,少唬人,你曹爷爷我不吃这一套!” 他话音未落就被薛力一脚踹躺下了,又开始哎呦哎呦地乱叫。 盛氏和孙氏在里屋陪着薛萍,薛良平和两个儿子蹲在堂屋门口闷头抽着烟袋。 夏月初虽然是家里的大嫂,但还没生养过孩子,按规矩不能进屋。 但是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,她也不好回房去休息,便坐在薛壮身边的板凳上。 只是她今天着实太累,刚坐下一会儿就困得不行,头一点一点地打起了瞌睡。 薛壮见状坐直身子,悄悄将她挡在自己身后。 黄氏一看薛萍的情况,当即就叹气摇头道:“唉,不中用了,指定是保不住了。大萍娘,赶紧叫人烧热水吧!” 盛氏一听这话,顿时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发黑,一屁股跌坐在地上,半晌才拍着大腿哭起来。 “我的乖女啊,我可怜的外孙呀,你们咋个命这么苦——” 孙氏抹着眼泪出去道:“大嫂、小芹,你们去多烧点水,大姐的孩子没、没了……” 夏月初猛地惊醒,没想到薛萍居然会这样就没了孩子,心里也着实不好受,瞌睡早就跑了个无影无踪,有些紧张地抓着薛壮的手。 薛壮半边身子都僵了,心里挣扎半晌,看着夏月初担忧的神色,到底没忍心将她的手甩开。 曹老六一听这话也是懵了,正嚎到一半,就跟被人踩了脖子似的,拖出个刺耳的长声,瞬间没了动静。 他还抱着侥幸地想,说不定是薛家在诈他。 但是眼看着一盆盆热水端进去,变成一盆盆血水端出来,他的脸色也随之变得越发惨白,知道自己这回是真闯了大祸。 曹老六整个人委顿在地,此时也顾不上嚎了。 他虽然是村里有名的混子,但最多也就是好吃懒做,加上嘴贱手贱了点,偶尔使个坏也都是给人添添堵、吓唬吓唬人的花架子,真让他去做什么天大的坏事也是做不出的。 如今阴错阳差地居然害薛萍丢了孩子,这可是要结死仇的事儿啊! 曹老六两口子就只有一个闺女,对他来说,薛家三个儿子已经算得上是人多势众了,想到自己今后的日子,他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。 他悄悄挪挪身子,冲着薛良平低声道:“那个啥……薛老哥,我……” 听到这动静,薛良平这才想起来,曹老六还在自家屋里。 曹老六在桌子底下缩作一团,苦着脸讷讷地开口道:“薛老哥,今天的事儿都是我不对,我不是东西,但我真的只是想吓唬吓唬你家人,出出气而已,我真不知道大萍回来了,还、还有了身子……唉……” 他越说越是气短,最后也说不下去了,长叹一口气道:“无论你是打是罚,我都认了。” 盛氏出来端热水,闻言啐道:“呸!曹老六,我告诉你,这件事儿咱们没完!” 话音未落,只听屋里传来薛萍的哭声,盛氏又急急地回屋去了。 曹老六也知道自己这回是闯下了塌天大祸,这可不是服软道歉能解决的事儿。 他趁着薛家人都在关注里屋薛萍的动静,顾不得自己的时候,悄悄挪到后门口,一溜烟儿地翻杖子跑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