魏扶危转身望去,少女身后的余晖洒在她的后背,为她渡上了一层金芒,她站在那里,整理肩上的披帛,姿态曼妙,丽若朝霞。
少年郎的眸子微微睁大,问道:“……你怎么不似其他娘子那般调脂弄粉呢?”
随后,自觉自己说话有些唐突,抱歉道:“……不谢。就是别红着一双眼睛了,我怕别人看到了,说我欺负你。”
黛争的手指碰了一下眼角,“我刚刚红眼了吗?”
他第一次敏感地感受到来自他人身上的脆弱,又说:“我可以在这里陪你一会,若还是不舒服,我就扶你回去。”
一旦把她认成了“黛争的妹妹”,他就只觉得她是个被傅兰萧带出来玩的小娘子,跟他没什么旁的关系。
可太阳眼见着就要落山了,还是早点回去为妙,不然马球赛结束了,找不到人,可是要被怪罪的。
何况现在已经耽误了些时间了。
黛争把遮面放下,生怕他注意到锁骨上的伤,会把她往其他方面想,见他抬起胳膊,一副等她主动攀上来的模样,应该是没看到。
“喂,魏扶危!!你做什么呢?!”
不远处,十一公主又扯着嗓子喊:“你把你那狗爪子从人家身边放下来!!”
二人闻声回眸,便看到金茹持着马鞭,牵着她那匹高头大马,冲他们吼道。
她的脸红的吓人,不知是因为刚打了一场酣畅淋漓的马球,还是因为别的。
在她身边的,有几位她叫不上来名字的贵女和郎君,还有一人与他们都不同。
他坐在一匹黑马上,浑身透着令人难以靠近的冷峻气质。他的马比公主的还要向两步,它的主人这才拉住缰绳。
不过,他身形毫无晃动,依旧脊背直挺。
“公主殿下,我又哪里不合你的意了,又骂我?”魏扶危无辜地说道,看见这么多人正在盯着他们,犹豫了一下便放下手臂,冲着黛争说道:“他们应是比完了,找不到人。你吓到了吗?”
黛争摇摇头,她觉得这个时候还是少说话为妙,她既得罪不起十一公主,更得罪不起傅兰萧。
也没难为魏扶危,提着裙子走向傅兰萧。
傅兰萧的眼瞳扫过二人,并未在黛争身上过多的停留,就好似他从来都不认识她。
“不骂你骂谁呢?打输了偷偷过来找小娘子玩了是吗?”金茹哼了一声,进而跃起跨马,噙着戏谑的笑容看着傅兰萧,“九哥,我是愿赌服输,可有人要捷足先登,你管不管?”
傅兰萧这才把视线投到黛争身上,这使她感受到了沉重的无形压力,半晌之后,他才开口:“与我何干,这娘子是我一个友人的小妹,我只不过是带她来见见世面罢了。”
他的话带着慵懒,随意,还有种说不出的寡淡薄凉。
“马球你也输我了,我会选出个合适的人选的。”
说罢,他拉转缰绳,掉转马头,率先离开。
“等等,九哥,阿兄……”金茹一听只是个友人之妹,顿时觉得自己真是个冤大头,轻抽马匹跟上傅兰萧,撒娇道:“不作数好不好嘛?本来就是女儿家的玩笑呀,伴读我也要过眼的呀!拒绝盲婚哑婚!”
看着两位重要人物走远,剩下一行人对黛争的好奇心彻底消散,就连同情和打望都不复存在,也骑着马跟上那两位,只有魏扶危的侍从牵来他的马,问他:“郎君,可也归家去?”
“你要走了吗?”魏扶危坚定了傅兰萧不好惹的事实,他刚刚那眼神跟刀子一般,但他就没把源头往黛争和他那处想。
他只没心眼地想,傅兰萧好不容易赢了金茹,金茹居然耍赖,这确实太令人生气了。
“等等。”他转头冲黛争笑了一下,高高的马尾在空中划出一条优美的弧度,“你会骑马吗?”
“我……我不会。”黛争手心里都是汗,她很怕傅兰萧就这么走了,倘若是永远地走掉,那是皆大欢喜。
他定是在马车里等她,要让她认错,要罚她。
“黛争不会,你也不会,正常。”魏扶危脸色淡红,若无其事地问:“你的脚不是受伤了吗?不如我送你吧。”
黛争其实不想骑马,因为她这几天都没睡好,骑马怕是骨头又要散架了。
可脚上受了伤,也不得不接受魏扶危的好意,他们也不是没有同乘过,便点头称好。
“郎君把我送到殿下的马车旁就行,我应该还是跟殿下一起回去。”
可能是现在的身份原因,她第一次感受到了魏扶危这人还可以如此温柔,之前骑马都是拉起她就跑,这次要等她说“坐稳了”才牵起缰绳,也根本不会挤着她,让马漫步回去。
可惜,原本停着马车的地方已经空了,公主也不见踪影,马场里只有几个收拾的下人,倒是都走完了。
魏扶危有些尴尬:“殿下是不是生公主的气了。”
黛争眼皮子狂跳,心说应该不是,是她要倒大霉了。
“你现在也住安乐坊吗?”魏扶危略有兴奋道:“不如我把你送回去,然后叫黛争一起出来喝酒吧?”
黛争干笑着:“有劳郎君了,不过今日我兄倒是忙,不知道能不能一起呢。”
“那要不你——”他后半句缩了回去,又牵起缰绳折返了。
回城的路因为马行的太慢,几乎多行了半个时辰。
但这也是好事,黛争的疼痛没有加重。
待到二人回到安乐坊时,月亮已经爬上了夜空。
“郎君,多谢你,”黛争点着脚尖,“那巾帕我以后让我兄还你一个新的,以及,家兄还说之前欠你二十两……”
魏扶危重新上马,居高临下地说:“这些倒不是不必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