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m&em严律已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,只觉得梦中自己似乎是笑着说了句话,那十八九岁模样的青年紧绷的表情才缓缓松弛,略显柔软地笑了,眼睫上的雪沫凝成了水珠,落下来。
&em&em青年的模样迅速模糊,风雪逐渐盖过周遭一切,耳边忽然响起水滴滴落的声音。
&em&em滴滴答答,越来越大,其他的声音逐渐消失,天旋地转间只能听到这种持续不断的滴答声。
&em&em严律一个激灵,猛地惊醒。
&em&em他花了两秒钟才逐渐回神,认出头顶的天花板还是仙门的休息室,有隔光窗帘的遮挡,屋内昏暗混沌,看不出是白天还是黑夜。
&em&em高悬的心脏缓慢落下,严律轻微地呼出口气,重新闭上眼,却在下一秒又立刻睁开。
&em&em乌漆嘛黑的屋子里,除了他还有另一道呼吸声。
&em&em严律几乎是从床上弹了起来,一把按亮床头灯。
&em&em屋内被瞬间照亮,映出坐在床边椅子上的人。
&em&em薛清极的双眼在灯光亮起时微微眯了眯,身体却依旧放松地依靠在椅子上不动,胳膊搭载扶手上,右手正把玩着严律睡前丢在床头柜的狗项圈,眼却看着严律,脸上带着点儿若有似无的笑。
&em&em一觉醒来发现身边摸黑坐着个人盯着自己,不知道坐了多久,也不知道看了自己多久,这事儿任谁都觉得是个恐怖故事。
&em&em严律抹了把脸,刚才还残存的困意全都吓成了白毛汗。
&em&em他不是毫无警惕,实在是这人进来的太无声无息。
&em&em两人沉默地对视了片刻,薛清极终于开口:“我睡不着。”
&em&em“我看出来了,”严律说,“你坐这儿瞅着我有什么用,学习学习我怎么睡觉的吗?”
&em&em薛清极将手中的狗牌翻来覆去地看了几眼:“这是何物?”
&em&em严律这才瞧见对方手里捏着的是什么,皱着眉掐了掐鼻梁:“养的狗脖子上戴的东西,现在都得戴个牌儿才知道是有主人的。”
&em&em薛清极略显惊讶:“你竟然还养得了活物?它在哪儿呢?”
&em&em“死了。”严律把枕头随意立起靠在床头,语气中带着不经意的习以为常,“有什么不能养的,况且是它先跟着我,走哪儿跟哪儿,养就养了呗,又不差那一口吃的。”
&em&em薛清极沉默几秒,继而半垂着眼意义不明地笑了,狗牌在他骨节分明的指尖颠来倒去:“也是,你养什么都一样,跟着你你就养了。”
&em&em严律将台灯的光线调得更亮一些,不耐烦道:“别说这有的没的,你不睡觉我得睡,要不你起开点儿别碍着我,坐这儿跟对着尸体哀悼似的,渗人。”
&em&em屋内此刻光线充足,严律转身过去找自己睡前放在床脚的裤子,身上的纹身暴露无遗,薛清极的目光扫过去,微微眯眼。
&em&em“说说吧,”严律从裤兜里掏出自己的烟盒,拿了根咬在唇间,“为什么睡不着,死了这么几年睡够了?”
&em&em他说话一贯又冲又难听,哪怕是问人家今儿身体状况怎么样都显得刺儿刺儿的。
&em&em薛清极倒并不生气:“头疼。”
&em&em严律正调整着枕头的角度往回靠,闻言先是愣了愣,看向他:“这毛病竟然还在?”
&em&em“好不了,你应该知道。”薛清极道。
&em&em在魂儿被撕裂之前薛清极就有这毛病,他年少时曾遭到一次重创,差点没命,魂体自此就有了残缺破损,留下了无法彻底根治的后遗症,不知何时就会发作的头疼和失眠是后遗症的一部分。
&em&em以前的“薛小年”虽然也有这类问题,但发作的频率很低,连严律都差点忘了这茬。
&em&em“怎么还个魂儿还把老毛病给重置回来了,”严律咋舌,想起夜里薛清极满脸血那会儿的样子,“当时在江边你流鼻血,也是因为这个?”
&em&em薛清极想了想:“或许吧,但感觉又不太相似。师兄或许更了解这些。”
&em&em“印山鸣早死千八百年了,快省省吧,他那支儿都断了,你连继承人这种平替都找不着。”严律抓抓头发叹口气,往一侧挪了挪,拍拍刚腾出来的位置,“得了,老办法吧。”
&em&em薛清极似乎就等着他这句话,闻言从椅子上起身,挨着床边严律刚拍过的地方平躺下来,浑身放松地闭上双眼。
&em&em严律随即将手放在薛清极额头,妖族异于修士的灵力立刻自前额侵入。
&em&em两人都未明言老办法是什么内容,但动作却很默契,薛清极状态放松精神松弛,不对侵入体内的灵力做出任何反抗,很快,严律覆盖在他额头的手掌下便冒出丝缕烟状污浊之气。
&em&em随着轻烟缓慢蒸腾,薛清极的脸色也逐渐缓和。
&em&em或许是头痛减轻,薛清极的思维又重新续上了,闭着眼开口:“今日那些孩子,都是仙门弟子?”
&em&em“差不多,”严律道,“我也没细问。仙门现在人手少得很,偶尔还得和散修一起出活儿。倒是还有些当年世家的后人,就今儿跟咱一辆车那小孩儿,姓隋。剑让你给玩儿坏了的那绿毛,姓肖。”
&em&em薛清极将这两个姓氏和自己记忆里的那些氏族对上号,点头道:“其他的呢?”
&em&em“当年大战死了很多人,千年时光也已磋磨掉许多当年的大族世家,活下来的寥寥无几。”严律淡淡道,“你们仙门,我的弥弥山,早已不存在了,现在看到的不过是被摧毁了多少次又重新攒起来的新人新事物罢了。”
&em&em他说的轻描淡写,“早已不存在”仿佛是比清风拂过湖面还要引不起多少波澜的事情。
&em&em薛清极顿了顿:“我记得我死时,师父师兄还在。”
&em&em“那倒是。照真当时又没跟你在同一个地方,不过也够呛,影壁那边儿的布阵耗损他太过,本来就病歪歪的,后来又得知你死那么惨,挺受打击,撑着在内乱和混战结束后稳住仙门,没两年就死了,”严律如实相告,“你师兄印山鸣倒是还行,照真死前选了他继任,他活了二三百年吧,寿数到了才死的。就是临死前还惦记找空间罅隙、也就是境外境重开的方法,没找着,我都怀疑他是又气又急给憋死的,不然还能再多活十来年吧。”
&em&em薛清极沉默两秒,感叹道:“也未必,他也可能是被你说话给气死的。”
&em&em“胡说,我俩后来也不怎么见面儿,”严律皱眉,“也就他临死前找我过去,把他写的关于境外境相关信息的手记给我,让我以后多留意这个,万一出来了还能捞你一把。”
&em&em薛清极问:“你怎么回答的?”
&em&em严律想了想:“我当时翻了两眼,跟他说我没太看懂。他就不怎么搭理我了。”
&em&em薛清极叹口气:“师兄死的好冤枉。”
&em&em
&em&em